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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末文人社交圈里的茶器哲学(3)

来源:哲学动态 【在线投稿】 栏目:期刊导读 时间:2021-05-10
作者:网站采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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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卫泳的这种观念,很可能又是从相较他更早的袁宏道那里取经得来的,或者再晚也可以从杭州名士高濂那里得到,高濂著有雅士必备生活百科全书《遵生八

卫泳的这种观念,很可能又是从相较他更早的袁宏道那里取经得来的,或者再晚也可以从杭州名士高濂那里得到,高濂著有雅士必备生活百科全书《遵生八笺》,更早的散文家袁宏道则是性灵文学的倡导者,他同时也以擅长插花闻名于世。明人喝茶,相当重视茶室内瓶花的布置,如何把花与枝叶搭配的恰到好处,是一门美学功课,也和晚明文人在其他领域的审鉴一样息息相关,在高濂的笔下,插花的技巧就是错落有致,从形制到颜色,都要配合得当,而在袁宏道的观念里,茶具的选择与布局,与瓶花的安置都是类似的“合宜使器”,同样的观念又可见于文震亨在《长物志》里的列举,照文氏所说,花瓶在不同的季节要用不同材质,诸如春夏用铜,秋冬则选择用瓷,在空间上,大屋子当然要选择用大一些的,譬如一些青铜觚可能就不错,而在书斋则小一点为妙,至于花则宜于瘦巧,不能繁琐。相同的哲学,几乎也见于明人对待茶器的选择上,进而影响到明末紫砂壶的审美趋向。举例而言,时大彬晚期创制的提梁壶,其结构的明快,以及比例的恰到好处,很典型遵守了“合宜使器”的原则,首先提梁营造了一个留白的空间,因此需要折曲的壶流去平衡壶体的虚实对比,总体而言,时大彬选择了极简的壶面,去平衡壶把可能造成的过度纤巧,而在另一把龙带壶上,曲线的变化几乎是晚明习惯流行的筋纹装饰的变体,但明人也将其设计得更为简洁明快,这同样是繁琐与简洁在“合宜使器”上的恰当布局。

古人的审美观念,往往寓形于文思,所谓作文、作器本为一体。晚明文人接纳拙味甚重的紫砂器,从本质上与晚明流行的追求“拙”与“奇”密切相关。在散文家袁宏道看来,器之道蕴涵人格,追求什么样的器,与追求人之形格一样,都是值得细究的事情。在袁宏道一篇闻名于世的散文《拙效传》里,他讲述了家里四个仆人的故事,一个叫冬,一个叫东,一个叫戚,最后一个叫奎,这四个人各有各的性格,但相同点就是拙趣。袁宏道在一开头就说了为什么写这篇散文的原因,按他的说法,世上最擅长追逐和逃避的,应该是兔子了,但猎人们总能把兔子抓住,无论它跑得有多快,还有乌贼也总擅长用墨汁掩护自己,但墨汁反过来却招来渔夫,将其抓获,所以巧没什么用,而拙应该是人们值得追求的品质。袁宏道说他家里那四个笨拙的仆人,因为没有修饰,反倒有衣穿、有饭吃,而那些心计很多的仆人,虽然看着聪明却没有一个好下场。在另一篇他系给别人的信笺里,袁宏道称赞物的拙味,和人的拙是一样的,物虽精巧,但是看多了眼力总会容易疲惫,而那些看起来很素朴的器物,因为摆放和使用得当,反而能欣赏很久,终年也不会觉得腻味。时大彬与袁宏道差不多是同一年代的人,如果说大彬这样的匠人在作器时,参考了这些文人的审美趣味,应该是很合情合理的推测。另一方面,拙的趣味反过来又能生处趣味,不似一个美人装饰过于繁冗反而遮盖了自身的天真美态,在一把紫砂器上,素面素心的本体更容易然后让文人将他们的才情灌输在壶体上,为茶席增色,这恐怕是明人爱朴拙紫砂壶的一大原因,合宜使器的原则,让紫砂和瓷杯搭配成组,成为明人闲逸审美最醒目的一道风景。

那么,茶器的审美对于一个古代士人来说,究竟意味着什么?活跃于万历年间的学者、美学理论家焦竑,曾系统解读了明代末期流觞于士人阶层的审美文化。在焦竑看来,对茶器的审美究竟是茶器本身的问题,还是茶器作为人格化折射到人自身所产生的问题。焦竑梳理了从宋代到明代的审美观的演变,声称审美并非丧己而逐物的消极过程,而是借助赏物而达到宋人以物观己的境界。宋代苏轼在《超然台记》里主张:“凡物皆有可观。苟有可观,皆有可乐,非必怪奇伟丽者也。”与晚明士人的审美趣味似乎不谋而合。绍兴人祁彪佳在老家修建园林,被朋友写信劝诫,说一个士人把大好时间浪费在造园这种时期上,可能会让圣人学说遭到损贬,祁彪佳回信告诉那位朋友,造园和儒生的理想绝不是冲突的,拥有自己喜欢的器物,与自己达济天下的志向,也没有矛盾。在对待茶器的趣味上,晚明士人一方面相信茶器作为饮茶过程的组成部分,意在营造一种室内山林的趣味,汲泉饮茶,可谓悠哉游哉、与世无争,另一方面,官绅士人在儒家和道家的两种不同意识变换中,不断重新解读茶器在审美中的功用。

诗人陈子龙在钱谦益那里喝茶,评论钱家的茶器如同宋人所说的烟云过眼,在那些人看来,茶器的美是可以独立于圣人学说而存在的,就像滥觞于晚明的供春或时大彬的紫砂器,在他们的时代就已经成为美学的标杆。这种标杆虽然和茶器本身的实用价值密切相关,但无论是供春还是时大彬,甚至更多的同时代匠人,都不可能脱离得了他们所处时代的美学风尚。供春必然受到吴仕一家的审美影响,众所周知,作为吴家书僮,他有各种便利的条件欣赏吴家收藏的各种古玩字画,从而拥有自己一定高度的审美水准;而时大彬与松江文人圈子的交游,极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后半生的茗壶创作。器物的美,至少在阳明心学活跃的明末,是可以用来表达人的自由个性的。同时,美也可以净化心灵,即便对晚明士人而言,真正的大美必然属于天然的朴拙趣味,譬如文震亨就觉得最好的坐具不应该是工匠设计制作出来的,而是自然随取一个藤条或枯木,随形取用,远超匠人的巧思。因此像张岱那样的生活美学家,才觉得交朋友要选那种有怪癖的人,因为那充分说明,他们并未失去人之不加修饰的真趣,反过来,茶器的美在功能之外,也重在其由形到意的拙味,这也正是紫砂壶在初创期带给南方文人的原始印象。借古照今,晚明茶器的美学无论从功能性到艺术性,似乎都能给今人很多启发,在笔者看来,最根本即在于重塑文人阶层的闲逸趣味,这也是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向。

文章来源:《哲学动态》 网址: http://www.zxdtzzs.cn/qikandaodu/2021/0510/523.html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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